朝阳终坠暮色间

十八岁那天，养妹一声“杀人凶手”，将我的人生彻底撕碎。

大院里恣意飞扬的沈朝颜，转眼成了弑母潜逃的恶魔。

从海城到西北，绿皮火车轰鸣了三天三夜。

三十年光阴辗转，五千公里漂泊，将我磋磨成佝偻老妪。

直到与流浪汉争夺塑料瓶时，巨幕新闻跃入眼帘——

我当年拼死生下的龙凤胎，竟然尚在人间。

我咧开笑容，露出被硫酸腐蚀的狰狞面容，用手比划：

“瓶子都给你，我要去见当了大老板的儿子女儿了！”

在啃完最后半块霉变馒头时，我终于见到了他们。

却因一声熟悉的呼唤落荒而逃：

“颜颜？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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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蜷起身子，将脸埋进肮脏的衣领里，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男人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才注意到我。

语气温和却疏离：

“老人家，您没事吧？”

血液渐渐凝固。

三十年了，我早已面目全非，他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萧敬琛的目光越过我，看向身后的女儿。

“妍妍，不是说今天要谈并购案？”

萧妍快步走近，声音娇糯：

“什么案子能比爸爸重要？”

她瞥见我，神色闪过嫌恶，将萧敬琛与我隔开。

萧宸紧随其后，语气带着警惕：

“爸，这人没冲撞到您吧？”

萧敬琛摆了摆手，语调温和：

“无妨，你们妈妈常说要体恤孤弱……”

提及妻子，他声线温柔。

萧妍忍不住打断：

“您不知道，医院碰瓷的太多了！”

萧敬琛无奈摇头，温和地伸出手：

“老人家，带您去买点吃的？”

我攥紧破烂的布袋，疯狂摇头。

可温热宽厚的手掌还是托着将我扶起。

我浑身僵硬，目光掠过他腕间模糊的旧齿痕。

眼眶骤然发烫。

记忆如同尖刀刺穿时光。

私定终身的那夜，我吃痛时，狠狠咬破了他的手腕。

“从今往后你只能是我沈朝颜的男人，听见没有？！”

心脏刺痛，我猛地挣脱萧敬琛，却踉跄摔倒在地。

萧妍没好气地抱怨：

“爸！你看她谢谢都不说，好心没好报！”

萧宸目光微闪，指向我疤痕交错脖颈：

“她好像是个哑巴。”

我立刻捂住脖子，低下头来。

那里曾被烧红的铁棍反复捅刺，每一寸痛楚都刻骨铭心。

其实也可以发出一点声音的。

但我早已习惯了沉默。

萧敬琛让萧妍给我点钱，转身接起电话：

“老婆？你到门口了？”

女儿柔嫩的双手近在眼前，与三十年前从我体内剥离的血色小掌渐渐重叠。

我睫毛剧烈颤动，心脏痉挛般抽痛。

忍不住轻轻触摸了她一下。

“脏乞丐你做什么！”

萧宸听见妹妹尖叫，冲过来将我推开。

我本就虚弱，这些天为了等他们更是没吃过饱饭，一下就跪跌在地。

萧敬琛闻声回头，眉心微蹙：

“怎么了？”

兄妹二人急忙挡住，扔下一把零钱：

“没事，她磕头道谢呢。”

“是不是妈妈来接我们了？”

我艰难抬头，看见萧敬琛满脸温柔地点头。

待他们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我才颤抖着拾起散落纸币，珍重捂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