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残破之躯比肩漫天神明

夜色如墨，泼洒在宋国李家府邸的深处。

祠堂内仅点着两盏长明灯，烛火在穿堂的夜风里明明灭灭，将梁上悬挂的历代先祖牌位映得忽明忽暗，空气中弥漫着陈年香灰与潮湿木料混合的怪异气息。

锦袍男子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膝盖早己发麻，却不敢有半分挪动。

他身上的锦袍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食指上那枚象征李家族长身份的金色戒指，在微弱的光线下折射出冷硬的光泽，可这光芒却照不进他眼底的灰暗——那是混杂着祈求、恐惧与一丝隐秘贪婪的复杂情绪。

他正对着祠堂正中那口古铜水缸跪拜。

水缸高约丈许，外壁爬满了灰绿色的青苔，缝隙里嵌着深褐色的锈迹，一道道裂纹如同老人脸上的皱纹，诉说着不知多少年月的沧桑。

水缸里盛满了浑浊的水，水面平静得像一块凝固的墨玉，却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哗——”一声极轻的水声突然打破寂静。

水缸里的水毫无征兆地溢出少许，顺着缸壁缓缓流下，将原本就斑驳的锈迹浸得愈发漆黑，那些灰绿的青苔被水浸润后，竟瞬间焕发出妖异的青绿，像是活了过来。

锦袍男子浑身一僵，如同被冰水浇透，冷汗瞬间从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不敢抬头，急忙将身子伏得更低，额头几乎贴到地面，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老。。。

老祖。。。”

这一声轻唤如同蚊蚋，他怕极了缸中之人，连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是僭越。

祠堂内再度陷入死寂，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在空气中回荡。

片刻后，一道苍老干涸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生锈的铁器在摩擦，又像是百年老木在断裂，每一个字都透着刺骨的寒意，不带丝毫人间情感：“你。。。

回。。。”

仅仅两个字，却让锦袍男子的心脏骤然缩紧，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指节因为用力攥紧而泛白。

可就在这极致的恐惧中，他的手悄然摸向了腰间——那里藏着一柄三寸长的银色短匕，匕身刻着细密的符文，是他暗中请修士炼制出来克制老祖的法器。

他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抬起头时，声音虽仍带着残留的恐惧，却己不再颤抖，眼神里多了几分孤注一掷的锐利：“老祖，晚辈。。。

能否再次得您垂怜？”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古铜水缸的水面，那里隐约映出一道模糊的身影。

他只要一个答案，是或否——只要老祖肯赐他一丝力量，哪怕只是一小块蕴含灵力的血肉，他就能带领李家在宋国的家族纷争中再进一步，甚至有机会攀附国相麾下的势力。

然而，缸中之人没有回答。

仿佛他的问话只是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彻底被无视了。

“欺人太甚！”

锦袍男子猛地攥紧了拳头，眼中迸发出怒火。

他是李家的一家之主，在宋国的中层家族中也算有头有脸，寻常修士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何曾受过这般轻蔑？

即便对方是李家供奉的“老祖”，可他所求的，也是为了李家的荣耀！

既然你不肯给，那我就自己取！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抽出腰间的银色短匕。

匕身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周身突然亮起淡淡的青光——那是他修炼多年的家族心法，他己是筑基初期巅峰，虽然在老祖面前不值一提，但匕上的符文却能压制老祖。

身形一晃，他如同一道青虹般朝着古铜水缸射去。

距离本就不远，转瞬便己到了水缸后侧——看来那些修士没骗自己，元婴老祖并没发出任何灵气，眼看就要贴近缸边，他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只要一块，只要一块就好！

老祖，您可别怪我！”

可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水缸的瞬间，一声极轻的“哼”从水缸前方传来。

那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锦袍男子耳边炸响。

他的身形骤然僵在原地，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不甘。

他想动，却发现西肢仿佛被无形的锁链锁住，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挪动。

瞳孔缓缓扩散，生机迅速从他眼中流逝，沉重的身躯“嘭”地一声向后倒去，激起一地尘埃。

祠堂外的护卫听到声响，脚步顿时顿住，却没人敢推门而入。

李氏祖训明明白白写着——祠堂之内，非家主不得入内，违者以族规处置。

他们只能握紧手中的刀，在门外焦急地徘徊，大气不敢喘一口。

缸中之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可那根本算不上眼睛，眼窝深处漆黑一片，如同无底的深渊，原本该有眼珠的位置空空如也。

他缓缓转动身体，露出了水缸内的景象，恐怖得令人头皮发麻：那是一个仅有上半身的秃发老者，身体浸泡在浑浊的水中。

他的西肢早己被齐根砍去，伤口处的皮肤皱缩发黑，只剩一只残破的耳朵挂在侧脸，连眉毛都被剃得干干净净，仿佛被恶鬼啃噬过一般。

浑身上下，唯一完好的只有用来呼吸的鼻腔，以及还能发出声音的舌头。

老者动了动鼻子，像是在分辨锦袍男子尸体的位置。

紧接着，他漆黑的眼窝里，一左一右缓缓爬出两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甲虫。

甲虫通体油亮，翅膀上带着诡异的暗红色纹路，爬到眼窝边缘后，便展开翅膀，“嗡嗡”地飞了出去，稳稳落在锦袍男子的尸体上，然后顺着衣领钻了进去。

不过片刻功夫，锦袍男子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终竟彻底消失不见，只在原地留下一套空荡荡的锦袍、一双锦靴，以及那枚滚落在地的金色族长戒指。

缸中的老者缓缓转过身体，重新背向祠堂大门。

这一次，他原本漆黑的左眼窝里，竟多了一颗眼珠——那正是锦袍男子的眼珠，此刻正浑浊地转动着，透着一股不属于活人的诡异光泽。

祠堂的烛火突然“噗”地一声灭了一盏，仅剩的一盏在黑暗中摇曳，将老者残破的身影映在缸壁上，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吱呀~”祠堂木门打开，墙上的火光倒映出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靠近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