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预想中的报复如期而至。
不是拳头，也不是刀子。
龙飞那种人，还不至于蠢到在父亲的眼皮底下首接对我动手。
他的报复，是屈辱和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算盘，我爸说堂口的账都归你管，” 龙飞一脚踹开我办公室的门，身后两个小弟将七八个沉重的纸箱扔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这是‘海上皇宫’过去三年的流水，乱得跟狗屎一样。
我爸让你三天之内，把账理清，做一份盈利分析报告出来。”
“海上皇宫”，义合堂旗下最赚钱也是最混乱的地下赌场。
它的账目，从来不是用电脑记录的。
为了规避风险，所有记录都是手写，用的是只有内部人才能看懂的暗语和符号。
堆积如山的收据、借条、荷官的记账单、筹码兑换记录……混杂着烟酒和廉价香水的味道，仿佛能闻到赌徒们的绝望。
老鬼在世时，光是理清一个季度的账目，都需要至少两周。
三年，三天之内完成？
这根本不是任务，是羞辱。
“有问题吗，算盘先生？”
龙飞双手抱胸，下巴抬得高高的，眼神里的戏谑几乎要溢出来。
他身边的小弟们也跟着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
我扶了扶眼镜，镜片上己经蒙上了一层细细的灰尘。
“没问题，龙少。”
我平静地回答。
我的顺从让龙飞感到一丝意外，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撇撇嘴，骂了句“不识抬举的废物”，带着人扬长而去。
门被关上，办公室重归寂静。
我看着那几箱“狗屎”，非但没有感到绝望，反而心跳微微加速。
对于别人来说，这是垃圾。
对我来说，这是宝藏。
每一张潦草的借条背后，都可能隐藏着一个家破人亡的故事；每一笔异常的筹码兑换，都可能是一次精心策划的洗钱。
而我要做的，就是从这些腐烂的、散发着恶臭的数据尸体中，找到那条名为“锦鲤”的线索。
我锁上门，拉上窗帘，只留下一盏台灯。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数字。
时间失去了意义。
我的大脑进入了高速运转的状态，绝对记忆让我过目不忘，微表情分析的能力此刻被我用在了分析笔迹上。
一个赌徒在签下巨额借条时，签名的最后一笔会因为手腕的颤抖而出现一个微小的分叉——他在恐惧。
一个荷官在记录流水时，某个数字的写法会不自觉地偏大或偏小——他在做手脚，为自己捞油水。
一个VIP客户的兑换记录，总是由同一个财务处理，而且时间都在深夜三点以后——他们在进行常规业务之外的交易。
我不需要计算器，我的大脑就是最精密的仪器。
数据在我脑中自动分类、归集、对比、分析。
我仿佛看到了一幅巨大的、由无数丝线构成的网络。
海上皇宫的每一个员工，每一个赌客，都是网络上的一个节点。
而金钱，就是在这张网上流动的电流。
两天后的下午，我走出办公室，双眼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我不仅理清了三年的账，还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我没有去找豹哥，而是拨通了一个电话。
那是老鬼留下的另一个“遗产”——一个紧急联系人，一个他口中“可以适度利用的棋子”。
半小时后，在堂口附近的一家老式咖啡馆里，我见到了她。
林岚。
一个穿着干练白衬衫，看起来像是金融白领的女人。
她坐在我对面，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动作标准而克制。
“沈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她开口，声音很悦耳，但眼神却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审视。
“你是警察。”
我没有绕圈子，首接陈述了事实。
林岚搅动咖啡的勺子停顿了0.5秒，瞳孔有不易察觉的收缩，但她很快恢复了镇定，微笑道：“沈先生真会开玩笑。
我是做风投的。”
“你左手手腕内侧有长期佩戴手表的痕迹，但今天没戴，说明你不想暴露身份。
你坐下后，视线在三秒内扫过了咖啡馆的所有出口和监控探头，这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习惯。
你问我问题时，身体微微前倾，眼神专注，但你的呼吸频率没有任何变化，说明你内心毫无波澜，这只是职业性的询问姿态。”
我平静地看着她，“最重要的是，老鬼给我的这个号码，是一个虚拟安全号，每三个月自动销毁。
普通人，用不到这个。”
林岚沉默了。
她放下了咖啡勺，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那种伪装出来的亲和力消失了，取而代代的是一种警惕和锐利。
“你想要什么？”
她问。
“合作。”
我将一张纸推到她面前，“这是海上皇宫赌场一个叫‘肥彪’的经理，过去三年利用职务之便，侵吞了赌场近三百万的资金。
上面有他做假账的手法，还有他用来销赃的几个海外账户。
证据确凿。”
林岚看着那张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她没想到我会主动送上这样的“功劳”。
“为什么给我？”
“因为我不想让豹哥知道。”
我首视着她的眼睛，“肥彪是龙飞的心腹。
如果我把这个交给豹哥，龙飞会恨我入骨，我的处境会更危险。
但如果肥彪因为‘其他案件’被警方带走，那就和我无关了。
我只是一个算账的。”
我看到了她眼神的变化。
从警惕，到思索，再到一丝了然。
她以为我这是在向警方示好，为自己铺后路。
一个被胁迫的会计，想要自保，这很合理。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们黑帮内部的圈套？”
“你可以去查。
肥彪今晚七点，会在城西的‘蓝月亮’酒吧和一个地下钱庄的人接头，转移最后一笔钱。”
我给了她一个无法拒绝的诱饵。
林岚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收起了那张纸条。
“成交。”
她以为她掌握了主动权，以为我是一个可以被策反的突破口。
她不知道，她只是我用来清理棋盘的工具。
我真正想除掉的，不是肥彪。
当晚，我将整理好的、“干净”的账本和盈利分析报告交给了豹哥。
报告完美无瑕，甚至对赌场未来的盈利模式提出了几个极具建设性的建议。
豹哥非常满意，当着几个堂口核心成员的面，夸我是“义合堂的定海神针”。
龙飞站在一旁，脸色铁青。
他没想到我真的做到了，而且做得这么漂亮。
他想看到的羞辱场面没有出现，反而让我大出风头。
就在这时，豹哥的手机响了。
他接完电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肥彪被条子抓了！
人赃并获！”
整个会议室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龙飞。
心腹被抓，而且是在转移黑钱的现场，这对太子爷来说是奇耻大辱，更是能力的重大污点。
龙飞的脸涨成了猪肝色，额头上青筋暴起。
“不可能！
谁走漏了风声！”
他怒吼着，像一头困兽。
我站在角落里，低着头，仿佛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但我用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了豹哥看向龙飞时，那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失望与阴翳。
这就够了。
我不需要刀，也不需要枪。
一张错位的发票能挑起火并，一笔被揭露的黑钱，同样能在一个父亲心中，埋下对儿子失望的种子。
而这，仅仅是开始。
深夜，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我打开了那份交给豹哥的报告的原始备份。
在电脑上，我将光标移动到报告的最后一页，一个毫不起眼的附录部分。
附录里，是赌场过去三年所有被记录为“坏账”的款项。
其中有一笔，数额不大，只有五十万，被标记为“VIP客户‘锦先生’意外亏损，无法追回”。
在义合堂的规矩里，能被尊称为“先生”的，只有两种人：地位极高的贵客，或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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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规避风险，所有记录都是手写，用的是只有内部人才能看懂的暗语和符号。
堆积如山的收据、借条、荷官的记账单、筹码兑换记录……混杂着烟酒和廉价香水的味道，仿佛能闻到赌徒们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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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三天之内完成？
这根本不是任务，是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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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边的小弟们也跟着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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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静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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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撇撇嘴，骂了句“不识抬举的废物”，带着人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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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做风投的。”
“你左手手腕内侧有长期佩戴手表的痕迹，但今天没戴，说明你不想暴露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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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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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把这个交给豹哥，龙飞会恨我入骨，我的处境会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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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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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她只是我用来清理棋盘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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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看到的羞辱场面没有出现，反而让我大出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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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完电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肥彪被条子抓了！
人赃并获！”
整个会议室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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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腹被抓，而且是在转移黑钱的现场，这对太子爷来说是奇耻大辱，更是能力的重大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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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谁走漏了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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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角落里，低着头，仿佛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但我用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了豹哥看向龙飞时，那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失望与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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