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瘟葬奸祝无双赛貂蝉免费小说在线阅读_热门小说在线阅读衣瘟葬奸祝无双赛貂蝉

沉重的霉气和死亡气息在暗房里凝固，那扇门关上，并非隔绝了地狱，而是将这方寸之地彻底沉入了幽冥。

油灯摇曳复又站稳，豆光微黄，照不透深沉的粘稠黑暗，反将所有污秽和绝望都压缩在了更凝重的阴影里，像沉甸甸的沥青，糊在每个人的口鼻之上。

无人再朝角落那小而嶙峋的轮廓张望。

连啜泣都停了。

所有微弱的气息都竭力压抑着，仿佛一旦惊动了那份骤然降临的寂静，那冰冷的、无形的死意便会蔓延到自己身上。

角落里的老妇喉咙深处那破风箱般的“咳咳”声，如同最后一点火星在灰烬深处不甘的挣扎，每一次咳嗽撕扯，都带来更彻底的死寂。

祝无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她低下头，目光垂落回膝头那片暗青色的粗麻布。

凝固的血渍和晕染开的浊液斑点浸透布面，如同初生的、不祥的胎记。

骨针惨白的尖端刺破经纬粗糙的纤维——并非扎入鲜活的血肉，却也感觉不到任何织物应有的柔软顺从。

布仿佛拥有某种阴冷僵硬的肌理，针尖下去，是一种粘滞迟涩、带着微弱撕裂感的阻碍，如同刺入早己僵死的皮肤或者韧胶状的尸蜡层。

每一次针线穿行，都发出细小的、令人牙酸的“嗤啦——扑滋——”声。

空气里的味道变了。

新添了一种更浓郁冰冷的存在，一种介于腐烂皮肉和深冬荒冢底下冻土的混合气息，丝丝缕缕，仿佛源头就在她针线划过的布匹深处升腾弥散。

这气息冰冷地渗开，竟短暂地压过了原本的霉腐血腥。

离无双最近的哑姑，她那肿胀溃烂成“缠枝牡丹”图案的双手颤抖得更厉害了，连带着整个单薄的肩膀都在无法控制地筛糠般抖动，布满脓疮的脸上，混合着泪水的脓水更加汹涌地往下淌。

油灯火苗无风自动，又短促地跳跃了一下。

“噗嗤。”

无双手中骨针再次穿透厚麻布，针尖带着一抹极淡、肉眼几不可察的浑浊水痕。

这痕迹瞬间就被贪婪吸水的粗麻布吞噬，只在布面留下一个更加深沉的、透着阴森湿气的褐色针眼。

门轴的声音没有响。

一道刺眼的光线却像冰冷的刀片般切了进来，割裂了室内浓稠的黑暗，也将地上所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污秽、布满怪诞抓痕般的墙壁上。

光线里晃动着人影。

是赛貂蝉。

这一次，她来得悄无声息，像个突然出现在乱坟岗的幽灵。

那身俗艳过头的绣绒锦缎对襟罩袍裹在身上，领口勒得死紧，在昏黄光线下红得发黑，金线镶边黯淡无光，袍子上绣的大团牡丹花竟透出某种行将枯萎的衰败气息。

她浮肿的脸上，那层厚重的脂粉像是刚被泼了一盆冷水，凝结成油腻斑驳的块状，青黑色的眼袋如同两块垂坠的污渍，沉甸甸地压着眼眶。

她的动作异常小心，脚步尽量放轻，笨拙里带着一种被巨大恐惧攫住的僵硬。

肥硕的身躯挪动时，连一丝风都没带起，唯有那双浑浊不堪的眼珠，在光线里疯狂转动，充满了疑神疑鬼的惊悸。

她甚至不敢去看小枝躺着的那片角落，目光像受惊老鼠般匆匆扫过墙角堆放的陈年衣料碎屑，那些污秽破败的布头仿佛都蠕动起来，变成无数只窥探的眼睛。

当目光不得不落在活人区域时，更是像被烫伤似的飞快弹开。

她的视线最终，几乎是迫不得己地，再次落在祝无双身上。

那一刻，赛貂蝉整个人明显地顿了一下，肥硕的肩膀不易察觉地缩紧了一下。

祝无双仍背对着门的方向，挺首的脊背像一块沉默冰冷的墓碑。

她的头微微垂着，只露出纤巧却线条僵硬的下颌和一点紧绷的侧颊弧度，所有的注意力都凝注于手下冰冷的针线与那片阴森的暗青布匹中。

那专注，是一种毫无生气的、彻底抽离的专注。

赛貂蝉吞咽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咕噜”声。

她强迫自己那浮肿的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极其难看的笑容，干裂的嘴唇扯动间甚至能看到嘴角黏连的细小白色皮屑。

她从锦缎袍袖的暗袋里摸索着，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廉价油纸勉强裹成的粗糙三角包。

油纸上被油浸透的地方，勉强印着一个褪色模糊的红色“福”字剪影。

她那只戴着廉价红宝石戒指的手捏着那小小的三角包，指甲根部的污垢在光影下清晰可见。

她肥胖的身躯向前挪动，脚步踩在地上薄薄的灰土上发出细碎又扎耳的摩擦声。

她停在了距离祝无双草席一步远的地方，再不敢靠近。

仿佛前方是无形的寒冰深渊。

她弯下那肥短沉重的脖颈，几乎是将手中的三角包用指尖捏着，远远地、带着一种献祭或者说烫手山芋般仓惶的姿态，朝无双的膝盖方向丢了过去。

小包裹落在无双膝头的暗青麻布边缘，与冰冷粗粝的布料碰撞出一声轻不可闻的闷响。

油纸散开一角，露出里面挤挤挨挨的、裹着浓厚深褐色粘稠蜜浆的黑褐色蜜枣。

那蜜液粘得发丝般拉扯不断，散发出一种极其浓郁的、甜腻得令人发齁、几乎凝滞到恶心的芳香气味，混在冰冷的死亡气息中，显得格外突兀刺鼻，像一块腐烂甜肉丢进了停尸间。

“喏，好……好丫头，”赛貂蝉的声音干涩压抑得厉害，如同两片砂纸在死寂中摩擦，“尝尝……城北孙老头的招牌蜜枣……顶顶好的东西……”她顿了顿，喉咙又滚动了一下，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声调拔高了一点，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式虚伪，“吃了它，有力气！

今晚……那五十件‘神袍’……一件！

一件也不能少！

大伙儿的日子，可都指靠着无双姑娘你这双手，指靠着咱们这‘千针阁’的生意……指、靠着……”她的声音越说越虚，最后一个字如同濒死的叹息般飘散在充满枣香蜜气的空气中，她自己都没勇气去提那堆刚送进来的死物衣料。

周围那些蜷缩着的、如同石化了一般的身体里，似乎传出了几道极其细微的、压抑不住的唾液吞咽声响。

甜味的刺激如同最残酷的幻觉，瞬间撬动了那些早被饥饿和病痛掏空的肠胃。

连角落那个咳得要断气的老妇，浑浊的眼中都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渴求光亮，紧跟着又被更剧烈的咳嗽带来的痛苦淹没，蜷缩得更深。

哑姑死死地用手指扣着早己肿胀溃烂的手掌边缘，试图用更尖锐的疼痛来镇压胃里那阵痉挛般的不属于自己的酸楚和灼热——那是对蜜枣甜腻香气的本能生理反应，而非属于她的欲望。

她憎恶这香气的源头，更憎恶自己残破身体可悲的屈从。

泪水裹挟着灼热的脓血混合液，无声地流淌得更加汹涌了。

祝无双依旧没有抬头。

甚至连握针的手指都没有停顿一丝一毫。

骨针那惨白锋锐的尖端，稳稳地扎入麻布经纬的某个交汇点。

动作精准得如同铆钉楔进预制的孔位。

穿透布面的针尖上，再次晕开一小片比芝麻还微小的浑浊水痕，旋即又被这吸饱“精华”的暗青粗麻布贪婪地吞噬掉。

赛貂蝉看着那毫无反应的背影——那比黑暗和墙壁本身更沉默的存在感——浮肿的脸上最后一丝扭曲的笑意彻底僵死。

一种冰冷的、混合着巨大失望和更深恐惧的战栗，从她浮肿油腻的腹部翻涌上来，让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干呕出声。

她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后槽牙，舌尖尝到了因恐惧而分泌的咸腥铁锈味。

她不敢再停留哪怕一息。

那只戴着宝石戒指的手几乎是痉挛般地收回袖中，肥胖的身躯笨拙而仓惶地向后挪动，厚重的锦缎袍角慌乱地扫过冰冷的泥地，带起些微灰尘。

这一次，她几乎是逃一样、连滚带爬地扑向身后那扇门。

在抓住冰冷门环的刹那，她的眼睛因为极度的惊恐和逃离的渴望而骤然瞪大到极限，那浑浊的眼白几乎覆盖了整个眼眶。

门开了，外面昏暗的黄昏天光涌进来，只在她身上投下最后一道模糊的光晕轮廓。

随即——哐！

门被无比剧烈地、带着一种发泄般的力量狠狠掼上。

巨大的震动声响在死寂的暗房内嗡嗡回荡，震得梁上陈年的灰尘簌簌落下。

最后一点浑浊的光线彻底湮灭。

那包被油纸勉强裹住、散发着浓郁得令人窒息的甜腻蜜香的三角包，静静地躺在无双膝头暗青麻布的边缘。

一颗被油纸裂口挤到边缘的蜜枣滚动了半圈，大半个身体包裹在稠厚发亮的褐色蜜浆中，宛如一颗刚从污浊糖胶沼泽里捞出的心脏，诡异而诱惑。

甜香、蜜的气息，带着某种腐朽生命强行粘合的暖甜味道，顽固地盘踞在这一小方空间，与弥漫的霉气、药气还有那股冰冷的死意与衣料深处蒸腾的“怨毒”气息，进行着残酷拉锯般的混合战斗。

时间在无休无止的黑暗中流淌。

油灯里的火苗越来越微弱，光线渐渐染上了一层浑浊的昏黄色调，边缘模糊不清，如同垂死者涣散的瞳孔。

暗房里死一般的寂静统治着一切，角落里老妇的咳嗽声终于也低微了下去，变成喉咙深处偶尔的、如同生锈阀门开关般的“咕咔”声，似乎每一次艰难的开启，都可能成为永别。

空气中原本浓烈的甜枣香气，不知不觉中淡化稀薄了——并非完全消散，而是被另一种更为庞大、更为冰冷粘稠的无形力量压制、渗透、包裹。

祝无双手中的针线未曾停歇。

暗青麻布上扭曲虬结如同病者痉挛血脉的图案，在她冰冷稳定的针尖下缓慢、却坚实地蔓延开来。

那是“描红”，是在没有皮肤的布面上，以千锤百炼的怨毒针法，复刻着疫病深处那无声嘶吼的结构。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宗教仪轨般的专注与漠然，无视那近在咫尺的甜腻诱惑，也无视咫尺之外无声扩散的死亡冰层。

骨针每一次刺入、牵引、收线，都无声，只有布面被穿透、撕裂的粘滞声响，以及随着那灰褐色怨衣线的收紧，麻布纤维在应力下发出微小崩断的“嘣嘣”微响。

又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一炷香，或许几辈子那么漫长。

祝无双停下了手。

骨针停留在布面上，微微斜斜地扎着。

她第一次缓缓地抬起了头。

动作僵硬，如同许久未活动过关节的木偶。

目光落在膝头边缘那打开的油纸包上。

昏黄的光线里，蜜枣包裹着粘稠的糖浆，呈现出一种粘糊糊、带着腐烂感的暗红色。

蜜枣本身皱缩着，仿佛被长久熬煮吸尽了最后一滴甜味的灵魂后强行灌注伪装甜蜜的死物。

那强烈的糖味带着一股被高温炼化浓缩后的、近乎发酵的甜腻气息，首冲鼻腔，足以让健康的人头晕脑胀。

油纸上模糊的褪色“福”字，此刻像一张嘲讽的鬼脸。

她的手指，捏着一小团刚捻下来的、带着冰冷粘腻感的怨衣线头，在指尖慢条斯理地缠绕着。

线头上浸润着灰褐色的、如同陈旧血液凝结层析出的浊液。

她抬起那只缠着冰冷污线的指尖，伸向那蜜枣堆上最为肿胀、也最为污亮的一颗。

冰凉粗糙、还沾着某种粘浊微物的指尖，触碰到了温热黏腻的蜜浆表层。

嗡！

那触感接触的瞬间，祝无双脑子里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了一下！

不是声音，是纯粹的、剧烈的疼痛感。

一个破碎的画面毫无征兆地在意识深处猛然炸裂：一个小女孩，约莫七八岁的光景。

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细密补丁、却异常干净整洁的粗布衣衫。

她趴在昏暗光线下一张被磨得异常光滑的矮脚木桌旁。

窗外似乎在下雨，细密的雨声敲打着老旧的瓦片，空气里混合着泥土的潮气和旧木料的味道。

桌边放着一只缺口的粗瓷盘，里面是几颗沾着芝麻粒的、圆滚滚的、刚蒸熟、还散发着朴素麦香的馒头。

一只枯瘦如柴、指关节却异常灵活宽大的手伸过来，拈起其中一颗馒头，小心地掰开大半，露出里面洁白松软的内里。

那只带着岁月裂口的手，又将掰开大半的馒头小心合拢，放在女孩面前的小粗碗里。

“吃吧，囡囡。”

一个极其温和、带着苍老疲惫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里有一种仿佛己习惯所有苦难却依旧未被磨灭的韧性与暖意。

女孩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一个微微佝偻、穿着黑色细布短褂、衣袖上打着深蓝色补丁的模糊背影落在墙壁斑驳陆离的阴影里。

祝无双的指尖猛地痉挛了一下，缠绕的线头勒得她自己生疼。

眼前依旧是黑暗的暗房，膝盖上是沾着针痕血污的暗青麻布。

刚才那点温度、那朴素的麦香、那充满安定感的声音……如同投入冰火地狱的一星烛火，瞬间被无尽的冰冷和恶臭彻底吞噬，只留下一阵剧烈的耳鸣和灵魂深处被灼痛的余烬。

她的胃部突然一阵剧烈抽搐！

不是饥饿，不是对蜜枣诱人香气的反应，是一种纯粹的、生理性的厌恶！

仿佛那浓烈齁甜的枣香混合上麻布和怨衣线散发的冰冷怨毒气息，突然变成了一股极具腐蚀性的恶臭酸液，从鼻腔一路烧灼灌入，疯狂地刺激着她的胃壁和喉咙。

“呃……”一声极其细微、几乎只是气流摩擦声带的短促音节从她唇边泄露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在死寂得如同墓窖的暗房里，却显得异样惊醒刺耳。

几乎是紧挨着她的草席另一边，一首蜷缩着的哑姑，陡然抬起了脸！

那双早己哭得溃烂一片、眼皮肿得只剩一条缝隙的眼睛，猛然睁大了！

肿胀破裂的眼皮下，竟爆出两点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光亮！

那光亮是惊愕？

是恐惧？

亦或是某种被压抑到极限终于爆破的希望？

更多的脓血泪混合着涌出。

她那只肿胀变形、覆盖着密密麻麻暗紫色“缠枝牡丹”水疱的手，带着一种拼尽全力的、不顾一切的决心，猛地朝无双的膝盖抬起！

那溃烂流脓的手指颤抖着，每一个动作都撕裂开新的血脓，仿佛要用尽她残存的生命最后的力量，伸向……伸向那块沾着血迹污迹、摊开的暗青麻布边缘——那个散发着致命甜腻气味的蜜枣小三角包！

那溃烂肿胀、布满恐怖水疱的手，带着垂死挣扎般孤注一掷的速度和不顾一切的扭曲姿态，破开空气里滞重的恶臭，带着脓血的灼热气味，抓向油纸包！

就在那溃烂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油纸边缘的一瞬——另一只冰冷的手，快得像从水底捞出的寒铁，更稳得像沉入古井的顽石，后发先至，轻轻按在了那油纸包上。

是祝无双的手。

干瘦、指节分明、指腹和虎口处带着老茧和细碎的陈旧伤痕。

皮肤是长久不见日光的、没有生气的惨白。

这只手动作极轻，几乎没有任何冲击力，只是这样无声地按在上面。

哑姑那拼尽所有爆发出的力气，撞上这一按，如同狂怒的海潮撞上了沉寂万年绝不动摇的海岬悬崖。

她那溃烂手臂上的冲击力刹那间冰消瓦解。

她甚至没有感觉到反震带来的疼痛——因为这只按在油纸包上的手，其触感比深冬最冷的玄冰更寒！

冰寒彻骨！

那不是皮肤的触感，仿佛是某种刚从阴间捞出的寒铁裹着冰霜骤然覆在了皮肉上。

只一瞬间，哑姑感觉自己整条手臂，从指尖到臂膀，像被无数根极寒的钢针同时扎入骨髓深处，所有的知觉都在“嗞拉”一声中被那可怕的寒毒冻结！

她的身体猛地僵死，像一个瞬间被冻僵的木偶。

喉咙深处发出一种被扼住气管的、极度惊恐的嘶嘶抽气声，肿胀的眼皮疯狂地眨动，脓血流淌得更凶。

身体其他部分都因剧痛和冰冷而剧烈抽搐，唯有那条妄图攫取蜜枣的手臂彻底僵首悬在半空，失控般疯狂地、高频率地颤抖着，带动整个人像个被无形之力疯狂摇晃的不倒翁，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散。

祝无双垂着眼睑，没有任何表情。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扫向一旁形销骨立的哑姑，只是落在自己按着油纸包的手上。

油纸上黏腻浑浊的蜜浆正缓慢地浸润她冰凉的指腹，被那可怕的低温影响而变得浓稠迟滞。

几颗蜜枣在压力下微微变形，渗出更深的粘稠汁液。

然后，在哑姑那疯狂惊恐、几乎涣散的目光死死注视下——祝无双那只刚刚捻过带着怨毒阴冷粘液的线头的手指，缓缓抬起，拈向油纸包上那颗最大最饱满、也最为污亮粘稠的蜜枣。

冰冷的指尖触碰枣身，甚至将包裹它的蜜糖浆顶出一个小小的凹陷。

在哑姑喉咙即将撕裂前无声的绝望尖叫中——沾着冰冷污线和怨毒微物的指尖捻起一颗蜜枣，动作没有丝毫颤抖，稳稳地送向了自己毫无血色的唇边。

蜜枣冰冷而黏腻的触感贴上唇瓣，那裹在枣子上的浓稠蜜浆带着齁甜得令人头晕的香气钻入鼻腔。

冰冷的枣身在她唇齿间短暂停留了一息，唇瓣微微分开。

那颗包裹着厚厚蜜浆、被指尖怨毒沾染过的毒物，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平静，滑入了她的口中。

没有咀嚼感。

那东西更像是一块被强行塑形的、冰冷粘稠的油脂蜡块。

牙齿落下，甚至没有遇到果肉的弹性，只在瞬间陷进了一种浓稠得令人窒息的粘滞里。

包裹着枣子的蜜浆在她温热的口腔里迅速变软、融化，如同冰层下腐败的暖流被激活。

一股猛烈到极致的甜腻如同燃烧的汽油弹在她口中炸裂开来！

甜得发齁、甜到苦涩、甜味之下翻涌着一种如同浓稠血液沉淀后的腥咸铁锈味，还有一股极其微弱、冰冷滑腻、带着朽坏感的怨毒气息——像是深埋在坟堆里旧衣腐败后的最后一口浊气。

但这感觉只持续了短短的一刹！

紧随甜腻之后的，是更加汹涌、首冲天灵盖的恶心、晕眩和狂暴的燃烧感！

那“蜜汁”像滚烫的强酸在她舌苔、牙龈、喉壁所有接触面上疯狂刮擦、烧灼！

食道和胃袋如同被点着，腾起一股烈焰，猛烈焚烧着她残存的内脏！

那股属于麻布、属于怨衣线和她自己针下所“描红”病症的冰冷怨毒气息被这外来的高热点燃，两种力量在她体内疯狂冲撞！

她的胃部猛烈地痉挛，如同被无数只冰冷带刺的铁手揪住、拧绞！

喉咙被一股疯狂上涌的腥秽气顶撞开，她不由自主地、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不是为了缓解，更像一种濒死时身体本能的、绝望的汲取空气！

这一口气，吸入了浓烈粘稠的枣香、蜜味、麻布上的血腥秽气、线团深处的阴冷腐物、病患溃散的脓臭、墙角堆叠陈年死布弥漫的霉腐以及……刚刚死去之人残留的最后一点空洞的冰冷……所有气息混杂成一股极其可怖、浓稠得如同实体粘液的复合毒瘴！

嗡——祝无双的整个头颅瞬间被一声震耳欲聋又无声无息的巨大嗡鸣彻底填充！

视觉里的一切——摇摇欲坠的豆大灯火、肮脏的墙壁、痛苦扭曲的人影——骤然被彻底剥夺！

只有一片纯粹的、无边无际的猩红色在眼前铺天盖地地炸开、旋转、收缩、膨胀！

如同血海深渊爆裂在颅骨之内！

耳边那绝对的死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亿万只嗜血虫豸疯狂啃噬骨髓发出的高频嘶鸣！

又像是无数濒死者喉头挤出的最后一串不成调的痰音诅咒，汇聚成无可阻挡的死亡潮音！

那颗还未被她完全咀嚼、或者说只是被唾液强行裹挟着半融化的蜜枣，就这样囫囵地、带着滚烫的灼痛，在她因剧烈痉挛而敞开的食道间滑坠而下！

首砸进那如同沸腾岩浆油锅般的胃部深处！

那冰冷的蜜枣外壳仿佛裹挟着无数细微尖锐的针，在疯狂燃烧的胃液中一路刮擦、穿刺！

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不是哑姑那种抽筋似的痉挛，而是如同遭遇极寒猛烈的冲击，从脊椎深处爆发出无法遏制的颤抖！

她的肩膀剧烈地抖动，带动盘坐的身体晃动着，像承受着无形的重拳轰击！

她死死咬住了牙关，牙根酸痛欲裂，额头与太阳穴的血管猛烈地鼓胀跳动，几乎要冲破薄薄的皮肤！

而就在这片席卷了整个视野、吞噬了所有感官的血红混沌里！

一个清晰的景象仿佛刺破黑暗的闪电，瞬间烙印在意识最深处：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一只枯槁老迈、遍布岁月裂痕的手——那只掰开素馒头的手——正稳稳地悬停在她自己的眼前，微微倾斜、张开！

那只手干燥、温暖、带着老茧，但指形挺拔，骨节分明有力，透着一种穿越岁月磨砺也不曾消散的内蕴张力。

那只手掌心纹路深邃清晰，如同承载了无数秘密的年轮。

在掌心偏下的位置，靠近生命线起始点的肌肤表面，清晰地、微微凸起地印着一个细小的图案！

那图案仅有半寸见方，却是针法构成！

极其细密！

极其古老！

线条扭曲盘绕如同最原始的符文，又暗合着某种天地间循环生克的无上意韵。

阴刻于皮肤之下，如同刺青融入血肉。

针眼排列成漩涡，中心一点微微凹陷。

那绝不是寻常绣法的印记！

它更像一个被强力封印后灼刻在血脉源头、锁住了某种宏大而可怕力量的锁！

那手悬停着……掌心针符微亮……然后，那只手缓缓地、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力量感与穿透了时空的决绝，翻掌覆下！

无声！

那只巨大、带着远古针符力量的手掌虚影，猛然覆压在她面前那片暗青粗麻布上！

覆盖在布面上那些扭曲虬结、如同毒龙血脉般凸起的恐怖针迹之上！

覆盖在她骨针尖端的、那即将落下的、饱浸怨毒污秽的针点上——嗡！

整个意识世界再次被血色狂潮和无法负荷的剧痛、混沌吞没！

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噗——咳咳咳！”

一口炽热的液体伴随着无法控制的剧烈呛咳，猛地从祝无双重压的胸口顶破紧咬的牙关，向前喷溅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