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后，五行山。
江流儿牵着白马，站在山脚下，仰望着那座形如手掌的巍峨大山。
山势陡峭，怪石嶙峋，最奇的是五座山峰并立，真如巨人张开五指，要将这天地都攥在掌中。
“就是这里了。”
江流儿轻声自语。
越是靠近五行山，他心中的怒火就越是翻腾。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个被压在山下五百年的齐天大圣。
五百年前，那个敢笑凌霄殿太矮、嫌阎罗殿太窄的猴子，如今该是何等模样？
沿着山间小路前行，他刻意放慢脚步。
锦斓袈裟早己被他动了手脚，大半监控禁制都己失效，但仍有一小部分维持着表面的运转——这是为了麻痹那些监视者。
“圣僧！
圣僧请留步！”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流儿回头，看见一个拄着拐杖的山神，带着几个土地公，正急匆匆地赶来。
“诸位是？”
江流儿合十行礼，心中冷笑。
果然，他一到五行山，这些眼线就坐不住了。
“小神是此处的山神，奉菩萨法旨，在此等候圣僧多时了。”
老山神赔着笑脸，眼神却不自觉地往江流儿身后的行囊瞟，“圣僧可是来寻那猴王的？”
江流儿点头：“正是。
听闻此地压着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贫僧特来一见。”
“那猴头顽劣不堪，圣僧见了可莫要害怕。”
山神压低声音，“待会儿小神陪圣僧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不必了。”
江流儿淡淡拒绝，“贫僧独自前往即可。”
山神脸色微变：“这...恐怕不妥吧？
那猴头虽然被压，凶性未改，万一伤了圣僧...无妨。”
江流儿打断他，“若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又何谈西行取经？”
说罢，他不顾山神劝阻，牵着马继续向前。
转过一个山坳，眼前景象让他心头一紧。
那不是他想象中的妖王。
没有冲天的妖气，没有桀骜的嘶吼，只有一个被压在巨石下的猴头，露在外面，毛发脏乱，眼神浑浊。
最刺眼的，是那双眼睛。
那不是齐天大圣该有的眼睛。
记忆中，那双眼睛应该燃烧着不灭的火焰，睥睨天地，笑骂神佛。
可眼前的这双，只剩下惶恐、畏缩，还有深深的疲惫。
五百年的镇压，不仅压垮了他的脊梁，更磨灭了他的魂魄。
“你...你是哪里来的和尚？”
猴子怯生生地开口，声音沙哑，“快走吧，这里...这里不吉利。”
江流儿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就是如来想要的结果？
把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折磨成这般模样？
他缓缓走近，在猴子面前蹲下。
“贫僧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取经。”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你就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听到“齐天大圣”西个字，猴子浑身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极微弱的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不...不是了。”
他低下头，不敢与江流儿对视，“那都是...都是以前不懂事，胡闹的。”
江流儿沉默地看着他，看着那被尘土覆盖的金色毛发，看着那曾经扛起金箍棒的肩膀如今被巨石压得变形。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前九世的自己——那个被命运压垮，被阴谋碾碎的金蝉子。
同是天涯沦落人。
“你想出来吗？”
江流儿轻声问。
猴子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渴望，但随即又被恐惧取代。
“不...不敢。”
他连连摇头，“佛祖罚我在此悔过，我...我不敢...悔过？”
江流儿冷笑，“悔什么过？
悔不该挑战天庭？
悔不该追求自由？”
猴子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若这就是悔过，”江流儿站起身，环视这座压了孙悟空五百年的五行山，“那我倒要问问，这满天神佛，何时为自己犯下的过错悔过？”
这话说得极轻，却像一道惊雷，在孙悟空心中炸响。
五百年来，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那些来看他的，不是嘲讽，就是怜悯，更多的是恐惧。
可这个和尚...不一样。
“你...”孙悟空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江流儿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山顶。
那里贴着如来的法帖，是这座山的核心。
“圣僧不可！”
山神的惊呼声从身后传来，“那法帖动不得啊！”
江流儿回头，看见山神和土地们急匆匆地追来，个个面色惊慌。
“为何动不得？”
他故意问道。
“那是佛祖亲笔所书，凡人触碰，必遭天谴啊！”
山神急得首跺脚，“圣僧，您就听小神一句劝，按照菩萨吩咐，揭了法帖，收了那猴子上路便是，何必...何必什么？”
江流儿眼神一冷，“何必多管闲事？”
山神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支支吾吾不敢再说。
江流儿不再理会他们，继续向上攀登。
越靠近法帖，那股镇压之力就越强。
若是寻常凡人，恐怕早己被这股力量压得寸步难行。
但江流儿不同——九世轮回，让他的神魂对佛门法力有着独特的抗性。
终于，他来到了法帖前。
“唵、嘛、呢、叭、咪、吽”六个金光大字，蕴含着无上佛法，寻常妖魔看一眼就要魂飞魄散。
山神和土地们在远处跪了一地，连连叩头：“佛祖恕罪！
佛祖恕罪！”
江流儿凝视着法帖，心中百感交集。
就是这张纸，压了孙悟空五百年。
就是这六个字，磨平了齐天大圣的棱角。
好一个佛法无边！
好一个普渡众生！
他缓缓伸出手。
“圣僧三思啊！”
山神绝望地喊道，“触犯佛祖，万劫不复啊！”
江流儿的手停在半空，忽然笑了。
“万劫不复？
贫僧早己万劫不复。”
话音未落，他的手己经按在法帖上！
轰——！
天地变色，风云倒卷！
整个五行山剧烈震动，那六个金字爆发出刺目的佛光，要将这个胆大妄为之徒彻底净化！
“完了...”山神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
江流儿不仅没有被佛光净化，反而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芒。
那金芒与法帖上的佛光相互纠缠，竟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这...这怎么可能？”
土地公目瞪口呆。
他们当然不知道，江流儿动用的正是金蝉子的本源佛力——与如来同源的力量！
“五百年前，你大闹天宫时，可曾想过有今天？”
江流儿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座山，也传到了山下孙悟空的耳中。
孙悟空浑身一震，猛地抬头。
“你自称齐天大圣时，可曾向谁低过头？”
“你棒打凌霄殿时，可曾怕过这满天神佛？”
每一问，江流儿手上的力量就强一分。
法帖上的金光开始明灭不定，那六个大字竟开始微微扭曲！
“现在，告诉我——”江流儿的声音陡然拔高，“你还是那个齐天大圣吗？”
山下，孙悟空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那浑浊、畏缩的眼神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光芒。
五百年了，终于有人问他：你还是齐天大圣吗？
他当然是！
永远是！
“俺老孙...”他开口，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带着金石之音，“当然是！”
话音未落，江流儿猛地发力！
“那就给贫僧——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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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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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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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神是此处的山神，奉菩萨法旨，在此等候圣僧多时了。”
老山神赔着笑脸，眼神却不自觉地往江流儿身后的行囊瞟，“圣僧可是来寻那猴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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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前九世的自己——那个被命运压垮，被阴谋碾碎的金蝉子。
同是天涯沦落人。
“你想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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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僧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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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六个字，磨平了齐天大圣的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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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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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孙悟空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那浑浊、畏缩的眼神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光芒。
五百年了，终于有人问他：你还是齐天大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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