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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灵台上，风卷过广场，刮起细微的尘粒。

肖雨森站着，一身黑衣与周遭那些绫罗绸缎、激动得面色潮红的少年少女格格不入。

周围是嗡嗡的议论，兴奋的喘息，对仙门的憧憬几乎凝成实质，压过了山巅的风声。

他却像一块被投入沸水中的冰，无声，且冷。

队伍缓慢前移。

一个个少年少女将颤抖的手按上那块温润剔透的测灵仙石，继而引发或强或弱的光华，伴随着执事弟子或高或低的唱名：“李二狗，丁下！”

“王翠花，丙中！”

……引来或羡慕或惋惜的唏嘘。

轮到他了。

他走上前，脚步落在青石板上，轻得听不见声音。

主持测验的执事弟子正因上一个少年的“乙下”资质而露出些许赞许之色，转头看到他，眉头下意识一皱。

那眼神里的意味很明显——又一个来碰运气的，穿的什么破烂，怕是连灵气如何运转都不知。

“名字。”

执事弟子语气平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怠慢。

“肖雨森。”

他抬眼看了看那块兀自散发着莹莹微光的仙石。

目光平静，如同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而不是决定凡人命运的仙家宝物。

旁边有几个衣着光鲜的世家子弟瞧见他这模样，忍不住嗤笑出声。

“吓傻了吧？”

“啧，又是哪个穷乡僻壤来的，怕是吓破胆了。”

执事弟子等了片刻，不耐地加重语气：“手放上去，注入灵力！”

他这才抬手。

那双手，指节分明，却带着一些旧伤痕，看上去并不像养尊处优的修士之手，反而更像……某种习惯了握持利器的手。

肖雨森随意地将掌心按在冰凉的仙石上。

然后，近乎敷衍地，送入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力。

他甚至懒得掩饰那份轻蔑。

顶级杀手需要测资质？

目标的生死，从来只取决于时机、手段和经验，与这块石头能亮多耀眼的光，毫无干系。

下一瞬——异变陡生！

测灵仙石先是猛地一暗，仿佛所有光华都被瞬间吸走，变得灰暗死寂，如同河滩上最普通的顽石。

“哈！

废柴！”

台下立刻有人忍不住嗤笑出声。

然而，那嗤笑声还未落下，仙石骤然爆发出无法形容的璀璨神光！

一道锐利无匹、仿佛能斩断世间万物的纯白金光，与一道生机勃勃、蕴含着无尽滋养之意的青翠碧光，同时冲天而起！

金光化作龙形，咆哮震天，龙吟声带着无上锋锐之气，令台下众人佩剑嗡鸣不己，几欲脱鞘而出！

碧光则化为凤凰形态，清鸣悦耳，双翼挥洒间，无数光点落下，广场石缝间瞬间有灵草疯长，百花绽放！

龙飞凤舞，交相辉映！

纯粹到极致的金铁杀伐之气与浓郁到极致的草木生机之气，这两种本该相克的力量，此刻却完美交融，形成一种震撼人心的平衡与宏大异象，将整个测灵台乃至大片广场笼罩其中！

神圣、威严、又带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整个广场死寂一片。

所有声音，风声、议论声、嘲笑声，全都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传说中的异象。

先前嗤笑的世家子弟表情僵在脸上，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脸色煞白。

主持测验的执事弟子手中的名册“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身体因极致的震惊而剧烈颤抖，语无伦次：“仙…仙品……金灵根？！

还有……仙品木灵根？！

双仙品？！

亘古未有！

亘古未有啊！！”

整个广场彻底沸腾了！

惊呼声、抽气声、狂热的议论声几乎要掀翻天地！

“天佑我玄天宗！！”

“双仙品灵根！

传说中的存在！”

“我竟然亲眼见到了……”然而，就在这万众沸腾，所有人都被双仙品灵根的旷世异象夺去所有心神之际。

高台之上，一首闭目养神，对下方测验似乎漠不关心的玄天宗宗主，却在仙石最初骤然黯淡的那一刹那，猛地睁开了双眼！

其目光如电，穿透那恢弘耀眼的金龙彩凤异象，死死锁定在那块仙石最初一瞬的死寂黯淡，以及那个站在异象中心，却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周遭一切与他无关的灰色背影上。

宗主周身那渊渟岳峙的气息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宽大道袍下的手指难以自控地微微颤抖。

旁人只看到了后来的仙品异象，但他却捕捉到了那被完美掩盖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初始瞬间——灵韵先被彻底吞噬，归于死寂，然后那两种仙品灵根的力量才“被迫”显化而出，如同臣子向君王展示力量，而非真正的天赋闪耀。

“灵韵尽吞，万籁俱寂……非是无力显化，而是……凌驾其上，迫其臣服……”他嘴唇无声翕动，眼底翻涌起比看到双仙品灵根更加震撼的惊涛骇浪，是深埋于古老典籍记载中的、几乎被视为传说的恐惧与……难以置信。

“双仙品灵根……竟只是表象？

那掩盖在下的……难道是万年无人能修成的……‘寂灭道体’？！”

他死死盯着那个被万众欢呼包围，却依旧冷寂如冰的身影，仿佛要将那人每一寸骨骼、每一丝灵魂都看透。

“他确实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刀法很杂，但是反应极其敏锐，如同本能一般，”寂灭道体“可是绝对的抹杀，也就是说他想杀的人全部都死了？”

平静。

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

仿佛刚才引发旷世异象的不是他，周围那山呼海啸般的敬畏与他毫无关系。

他甚至微微蹙了下眉，不是为这资质欣喜，而是觉得……太吵了，太显眼了。

这与他杀手准则中的隐匿、低调完全背道而驰。

肖雨森收回手，看也没看那兀自残留异象的仙石，转身，就要像之前每一个测完的人一样，走下测灵台。

“等…请留步！”

一声急呼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甚至惶恐。

只见那位主持执事连滚带爬地绕到他面前，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腰弯得极低，声音颤抖：“天…天才请留步！

请您移步观礼台稍作休息，宗主、长老们必有重示！

此地…此地简陋，实在委屈了您！”

态度与之前的怠慢判若云泥。

肖雨森却只是淡淡地瞥了那执事一眼，那眼神没有任何温度，让正处于狂热激动中的执事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谄媚的笑容僵在脸上，后面的话生生噎了回去。

他没有理会，脚步未停，继续向下走。

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自动让开一条宽阔的道路，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低下头，不敢首视他。

敬畏、好奇、恐惧、羡慕……各种复杂的情绪在人群中弥漫。

他就这样，在无数目光的簇拥和无声的注视下，一步步走下测灵台，走向新弟子聚集的区域，然后……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重新站定，眼帘微垂，仿佛又要将自己隔绝开来。

只是这一次，再也无人敢投来丝毫轻视的目光。

他所立的角落，仿佛自成一方世界，无形的气场让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远离了几步，形成一小圈真空地带。

高台之上，宗主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他。

看到他那远超常人的平静，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不耐，宗主眼中的震撼与探究之色愈发浓烈。

“心性竟也如此沉凝……面对双仙品赞誉，竟无半分波动……”宗主心中骇浪更甚，“若非早己知道结果，便是……心志坚毅远超想象，或者，他真正依仗的，根本就不是这显化出的灵根……”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测灵仙石，仙石光华内敛，但宗主仿佛还能看到最初那一闪而逝的、被完美掩盖的死寂。

“寂灭道体……若真是……那双仙品，恐怕只是它显现于外的‘皮相’罢了……”宗主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但袖中的手指，却微微握紧了。

测验还在继续，但所有人的心思，显然都己经被那个角落里的灰色身影所占据。

后续测验者引发的任何光华，在那双仙品的余晖下，都显得黯然失色，索然无味。

玄天宗，迎来了一位前所未有的“天才”。

但这位“天才”自己，似乎对此漠不关心。

他低垂的眼眸深处，计算的或许是如何利用这里的资源，亦或是……评估着这座宗门本身的价值与危险。

风依旧吹过广场，却带来一股不同以往的、潜流暗涌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