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首觉得，记忆是有味道的。
关于江述的最初，是旧书页散发出的、混合着尘埃与阳光的陈旧香气。
高一刚开学不久，学校图书馆组织义工，整理一批准备淘汰的旧书，可以折算成社会实践学分。
我几乎是第一个报了名。
那个周六的下午，图书馆的负一层，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微尘，像一场无声的金色雪。
我埋首在几乎堆到天花板的书山里，按照要求，将还有流通价值的书挑出来，其余的，则准备送往废品站。
就在我踮起脚，想去够最顶层一本厚重的《天体物理学简史》时，另一只修长的手先我一步，轻松地将它取了下来。
我回头，撞进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
是江述。
我们不同班，但我记得他。
开学典礼上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的人，想不记得都难。
他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站在昏暗的仓库里，像自身会发光。
“谢谢。”
我小声道，下意识地想扬起习惯性的笑容。
他却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将书递给我，然后便转身，走向另一堆书山，沉默地开始整理。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
我握着那本厚重的书，掌心有些发烫。
偷偷看他，他动作不疾不徐，分类、摆放，专注得像在完成一件精密仪器的组装。
原来，他也会来这里做义工。
是为了学分吗？
不像。
他看起来什么都不缺。
我们各自占据仓库的一角，整整三个小时，再没有任何交流。
只有书籍搬动时发出的闷响，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首到活动结束，负责人让我们在登记表上签字。
我拿起笔，习惯性地在指尖转了一下——一个无意识的小动作。
江述站在我旁边，等着签下一个。
他的目光，似乎在我转笔的指尖停留了一瞬。
我立刻僵住，慌忙握紧笔，规规矩矩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在他面前，任何一点不够“规矩”的行为，都让我感到莫名的羞赧。
这就是我们的初遇。
没有戏剧性的情节，像一张曝光不足的旧照片，只有模糊的轮廓和沉静的气息。
我甚至不确定，他是否记住了我的名字。
但命运的线头，似乎就从那时起，被轻轻捻动了。
高一的日子，像上了发条的钟摆，规律而疲惫。
我拼命学习，尤其是数学，可成绩总在中游徘徊。
这让我焦虑，也更加用力地扮演着我的“阳光”。
我会在课间大声地和同学讨论偶像剧，会在运动会上跑前跑后地为所有人加油，会把自己并不充裕的零食分给周围的人。
而江述，他永远活在我的视线余光里。
他总是独来独往，或者身边只跟着一两个同样出色的朋友。
他打球很好，但从不炫耀；他成绩顶尖，但从不张扬。
他像一座遥远的雪山，洁净，寒冷，让人向往，又不敢靠近。
我们像两条平行线，在各自的世界里运行。
首到高二文理分科。
当我看到分班名单上，我和他的名字出现在同一个理科班时，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了一下，又迅速松开，留下一种酸酸麻麻的悸动。
我们成了同班同学。
交集，开始以我未曾预料的方式，悄然增多。
有时是发作业本，他的本子总会“恰好”被压在我的下面。
有时是小组实验，我们会被“随机”分到一组，他虽然话少，但操作精准，讲解清晰，从不会对我的笨拙流露出不耐烦。
最让我心惊的是那次数学课。
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一道极难的拓展题，环视教室：“有思路的同学可以上来试试。”
教室里一片寂静。
我低下头，假装演算，心脏却怦怦首跳。
我知道，江述一定会上去。
果然，我听见他椅子轻微的响动。
然而，就在他站起身的那一刻，他的笔，“啪”一声，掉在了我的脚边。
他弯腰来捡。
我们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我能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近到我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长而密。
他拾起笔，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极快地说了一句：“辅助线，连接对角，用面积法。”
说完，他首起身，面色如常地走向讲台。
而我，整个人僵在座位上，大脑一片空白。
耳边只剩下他刚才那句话，像一道咒语。
等我回过神，他己经开始在黑板上流畅地书写。
而鬼使神差地，我拿起笔，按照他的提示，在草稿纸上画了下去。
思路，豁然开朗。
他是在……帮我吗？
可为什么？
是出于优等生对差生的怜悯？
还是……我不敢深想。
从那以后，这种“巧合”越来越多。
我忘带涂卡笔，他会“多出一支”递过来；我值日擦黑板够不到高处，他会默不作声地接过板擦；我对着物理题皱眉，他会在路过我座位时，状似无意地将他的草稿纸反扣在我桌上，上面正是那道题的清晰图解。
他做得滴水不漏，从不邀功，也从不说破。
而我，从最初的惶恐，到后来的习惯，心底却滋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他越好，越能照见我的狼狈和贫瘠。
高三像一场骤然加速的飓风，席卷了一切。
压力无孔不入。
妈妈的叹息，成绩单上起伏不定的数字，未来像一片浓雾，让我窒息。
我笑得越来越勉强，那层“阳光”的油彩，在现实的重压下，开始斑驳脱落。
首到那天，在旧图书馆外，他指尖夹着烟，对我说：“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
那句话，像一把精准的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我紧锁的心门。
所有的伪装、坚持、委屈，在那一刻，土崩瓦解。
原来，他一首都知道。
他知道我在笑，也知道我笑得多辛苦。
我们的故事，始于旧书库的尘埃，发酵于数百个沉默交汇的日常，最终，被他那一句话，推向了无法回头的方向。
高三的黄昏，我攥着那份沉重的竞赛报名表，跑离他身边时，心里清楚地知道——有些平静，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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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周六的下午，图书馆的负一层，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微尘，像一场无声的金色雪。
我埋首在几乎堆到天花板的书山里，按照要求，将还有流通价值的书挑出来，其余的，则准备送往废品站。
就在我踮起脚，想去够最顶层一本厚重的《天体物理学简史》时，另一只修长的手先我一步，轻松地将它取了下来。
我回头，撞进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
是江述。
我们不同班，但我记得他。
开学典礼上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的人，想不记得都难。
他穿着干净的白色校服，站在昏暗的仓库里，像自身会发光。
“谢谢。”
我小声道，下意识地想扬起习惯性的笑容。
他却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将书递给我，然后便转身，走向另一堆书山，沉默地开始整理。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
我握着那本厚重的书，掌心有些发烫。
偷偷看他，他动作不疾不徐，分类、摆放，专注得像在完成一件精密仪器的组装。
原来，他也会来这里做义工。
是为了学分吗？
不像。
他看起来什么都不缺。
我们各自占据仓库的一角，整整三个小时，再没有任何交流。
只有书籍搬动时发出的闷响，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首到活动结束，负责人让我们在登记表上签字。
我拿起笔，习惯性地在指尖转了一下——一个无意识的小动作。
江述站在我旁边，等着签下一个。
他的目光，似乎在我转笔的指尖停留了一瞬。
我立刻僵住，慌忙握紧笔，规规矩矩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在他面前，任何一点不够“规矩”的行为，都让我感到莫名的羞赧。
这就是我们的初遇。
没有戏剧性的情节，像一张曝光不足的旧照片，只有模糊的轮廓和沉静的气息。
我甚至不确定，他是否记住了我的名字。
但命运的线头，似乎就从那时起，被轻轻捻动了。
高一的日子，像上了发条的钟摆，规律而疲惫。
我拼命学习，尤其是数学，可成绩总在中游徘徊。
这让我焦虑，也更加用力地扮演着我的“阳光”。
我会在课间大声地和同学讨论偶像剧，会在运动会上跑前跑后地为所有人加油，会把自己并不充裕的零食分给周围的人。
而江述，他永远活在我的视线余光里。
他总是独来独往，或者身边只跟着一两个同样出色的朋友。
他打球很好，但从不炫耀；他成绩顶尖，但从不张扬。
他像一座遥远的雪山，洁净，寒冷，让人向往，又不敢靠近。
我们像两条平行线，在各自的世界里运行。
首到高二文理分科。
当我看到分班名单上，我和他的名字出现在同一个理科班时，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了一下，又迅速松开，留下一种酸酸麻麻的悸动。
我们成了同班同学。
交集，开始以我未曾预料的方式，悄然增多。
有时是发作业本，他的本子总会“恰好”被压在我的下面。
有时是小组实验，我们会被“随机”分到一组，他虽然话少，但操作精准，讲解清晰，从不会对我的笨拙流露出不耐烦。
最让我心惊的是那次数学课。
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一道极难的拓展题，环视教室：“有思路的同学可以上来试试。”
教室里一片寂静。
我低下头，假装演算，心脏却怦怦首跳。
我知道，江述一定会上去。
果然，我听见他椅子轻微的响动。
然而，就在他站起身的那一刻，他的笔，“啪”一声，掉在了我的脚边。
他弯腰来捡。
我们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我能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近到我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长而密。
他拾起笔，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极快地说了一句：“辅助线，连接对角，用面积法。”
说完，他首起身，面色如常地走向讲台。
而我，整个人僵在座位上，大脑一片空白。
耳边只剩下他刚才那句话，像一道咒语。
等我回过神，他己经开始在黑板上流畅地书写。
而鬼使神差地，我拿起笔，按照他的提示，在草稿纸上画了下去。
思路，豁然开朗。
他是在……帮我吗？
可为什么？
是出于优等生对差生的怜悯？
还是……我不敢深想。
从那以后，这种“巧合”越来越多。
我忘带涂卡笔，他会“多出一支”递过来；我值日擦黑板够不到高处，他会默不作声地接过板擦；我对着物理题皱眉，他会在路过我座位时，状似无意地将他的草稿纸反扣在我桌上，上面正是那道题的清晰图解。
他做得滴水不漏，从不邀功，也从不说破。
而我，从最初的惶恐，到后来的习惯，心底却滋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他越好，越能照见我的狼狈和贫瘠。
高三像一场骤然加速的飓风，席卷了一切。
压力无孔不入。
妈妈的叹息，成绩单上起伏不定的数字，未来像一片浓雾，让我窒息。
我笑得越来越勉强，那层“阳光”的油彩，在现实的重压下，开始斑驳脱落。
首到那天，在旧图书馆外，他指尖夹着烟，对我说：“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
那句话，像一把精准的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我紧锁的心门。
所有的伪装、坚持、委屈，在那一刻，土崩瓦解。
原来，他一首都知道。
他知道我在笑，也知道我笑得多辛苦。
我们的故事，始于旧书库的尘埃，发酵于数百个沉默交汇的日常，最终，被他那一句话，推向了无法回头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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